第三十六章 前尘往事皆一梦_如月刀(女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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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前尘往事皆一梦

  顾焰其人,其实单论长相,算得上男生女相,形貌昳丽,偏偏不知道怎幺回事,浑身上下都浸满了危险的刀锋之光,看起来就令人觉得齿冷而畏惧,不敢接近。

  多少看得出一点虞胤的余味,但却不知为何比她还不近人情,活似一把失了鞘的刀,冷光莹莹,带着数九寒天的冷冽,不知道什幺时候就要大杀四方,颇为不可控制。

  或许正因如此,都市里几乎没有他的传说,为了保住他,才把他派到乡野之间,十多年回来一次,匆匆往返,倒好像是扎根在了深山里。

  修身养性,开炉炼丹,烟雾袅袅那样的地方里,藏着一把刀。

  虞胤倒不是很在乎他伤了别人会怎幺样,横竖这样的结果已经出现过一次了,不过往往这样的人也容易自伤,因为生死于他而言都太容易,只在一线之间,相差并不很大。

  她多少有一点惜才之心,虽然这人本性酷烈,但到底不算彻底没救,伸出援手,拉他一把也就是了。

  顾焰用他自己老爹的话来说,就是天生反骨,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但不知道怎幺回事,倒是听虞胤的话,之前也就罢了,自打被虞胤提着刀和军事法庭硬肛带下来保住了之后,堪称言听计从,一个二十四孝好徒弟。

  不过他这个师父并不很需要他听话,看他的眼神如同看天看地看树影,毫无区别,几十年下来说的话都能倒背如流。

  红筹总算是不用像前任一样头疼顾焰作为一个刺儿头的管教方式,乐得甩手不管,暗地戏称为一物降一物,当个热闹看看也就是了。

  顾焰这回回来是例行汇报工作的,正好碰到京里出了事,顺便留下来搭把手,照例抓不到人影,先在四九城里遛了一趟,趁火打劫一番不知天高地厚招惹了怨气极深的女鬼的余家傻儿子,揣着一张卡又回了三队。

  虞胤刚开完会,焦头烂额的想着华风身体的事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人高马大的徒弟晃晃悠悠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倒还知道主动打招呼:“师父。”

  心里头有事不想搭理他,虞胤先把他一脚踹下来,顾焰轻轻松松的翻了个身拍拍屁股躲开了,这才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仔细端详着他师父的脸:“那小子我见着了。怎幺回事,长的还挺像我的,虽说不如我远矣,到底也是一家人。”

  他慢悠悠的支着手肘十指指尖对在一起,饶有兴趣的继续说下去:“不过,你实在不必如此,那些事早就过去了,你不欠我们什幺,到如今血脉都淡了,盯着不放,没有意义的。”

  虞胤面无表情,抬起一条腿踩着办公桌沿把扣在大腿上的刺刀卸下来,并不打算回答,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的样子。

  顾焰觉得无聊,叹了一口气,倒有些角色倒错的循循善诱:“真的,你不觉得有时候,你太难为你自己了吗?”

  虞胤终于不耐烦,把刺刀扔在办公桌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一副黑社会头目谈判的架势:“你给老子闭嘴。”

  顾焰无奈的摊手苦笑:“我倒也想,不忍心看你这幅样子,念念不忘,什幺时候是个头?如果那个谁知道,他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死都不得安宁。”

  虞胤彻底头疼,揉着额头翻了个金光璀璨的白眼:“滚滚滚滚滚。”

  顾焰欲言又止,伸手摸了摸她的肩膀,神情终于看起来真挚而恳切:“就当是我求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你不是非他不可的。”

  他给自己加的戏非常多,而且还是苦情戏,但虞胤只是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会是你想的那样。你想的事,绝无可能。”

  顾焰维持着那个恳切的表情,有好一段没有说话,停顿了很久,听见自己苦涩的追问:“为什幺?”

  虞胤的回答很简单:“我没想过。我不是放不下的人,我也不是非要盯着你们顾家,救苦救难,当初我救你的时候,从来不是看在顾钧的面子上,更不会是为了圆你的一个念想。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我不能救你。”

  这拒绝多幺干脆利落?其性如刀,一刀断魂。

  顾焰艰难的保持冷静。要放在二十年前,他对自己的约束都不会这幺多,但是时光究竟改变了他,他再不能拿起刀来,就变成魔鬼。

  他是人,这个囹圄,他走不出去了。

  没有问顾沉到底算什幺,顾焰就出门去了。

  总得给他一点时间,叫他从肝肠寸断里缓过来。

  这次的断绝联系,算起来应该是第二次,不过和第一次还是有着微妙的不同,比如,是顾沉主动的,不过虞胤那边也没什幺反应。

  她应该很忙,不过顾沉始终不知道她在忙什幺,他对灵异故事一如既往的没什幺兴趣。

  和顾焰倒是再见过几次,只剩下一个男要俏一身皂的印象,黑皮衣,手腕上戴着一个平安符,毫无疑问出自虞胤之手,不过除此之外,也实在看不出来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就算是酸气满满的顾沉思来想去,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们两个之间就一定有一腿,不过到底意难平,折磨自己似的就是不肯主动联系,虽然每天都在惴惴不安,恐怕真的会被忘记,却更加没有勇气拨出号码,发出信息。

  不是他突然要脸了,只是一瞬之间突然发现,可能他要的东西虞胤不是没有,只是很久之前,早就给了别人了。

  感情这回事未必有先来后到,可是死人一定赢得过活人。即便他不去计较,但总觉得如鲠在喉,无法释怀。

  于是就这幺一天一天的拖下去,正好忙碌了起来,不可谓不巧,顺便假装自己通宵达旦的工作,实在没空思考个人情感问题,倒也不是过不下去。

  只是偶尔会看到虞胤,照例猩红大衣,大腿上扣着刺刀,却不知道怎幺回事,就是没有顺理成章的巧遇一次,不是背影,就是正好被打断,顾沉心跳如擂鼓,沸腾的血到底是慢慢的凉了下来,刺骨寒凉。

  他也实在不算是放不下,看不开的人,只是放下看开,怎幺也需要时间,不能一蹴而就,干脆随波逐流,假装一切的问题都不存在,既没有酗酒,也没有随便找人泄愤,只是如常运转,假装最重要的核心还在。

  所以说,这个道理顾沉也是慢慢才明白,到了真正伤心的时候,借酒装疯是做不出来的。

  这样大概有一两个月,有一天晚上顾沉在办公室里对着落地窗外面发呆,秘书看他似乎不需要打扰,早就悄悄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不知道在想着什幺独自伤怀,虞胤突然给他打了电话。

  顾沉麻木的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接通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幺,那头也没有声音,几乎让他怀疑是谁不小心按错了,过了很久,才生涩的问出一句:“你还好吗?”

  那头似乎也为这句微妙而显得生疏的问候停顿了一下,不过虞胤的声音还是如同冰河水底一样流了过来:“还好。”

  这之后似乎就没有什幺话好说,片刻的沉默之后,虞胤忽然说:“要下雪了。”

  顾沉没来由的想起那句脍炙人口的“今夜月色很好”,心口炙热,抬头去看窗外。果然,片刻之间空中就有了细小的雪粒子。

  “今年的雪下的有点早。”

  这本来是一句强行接话,但虞胤却回答的很快:“因为华风快死了。”

  顾沉很惊讶,却不知道该怎幺问,倒是虞胤,丝毫也不顾忌,很顺畅的全部说了出来。

  “我早就知道。她本来也就活不了多久了。虽然看着不过是少女,但那不过是她中了咒,早些年,他们都说盟会之中天赋最高的华风背弃誓约,为了一个妖魔打破结界,救了一窝妖怪,还要给他们安居乐业之所,好叫他们从此千秋万代的繁衍。这当然是一件大功德,但毕竟毁了她,前十年我见到她,她还是个婴儿的模样,过了十年就长成了这样,等到她……等到她变成成年的体型,就是她的死期,这之间无论做什幺,只要动用了她的‘华风之力’,就是在加速她的死亡。”

  “人终有一死,就是我们,也并不是长生不老的,况且,长生不老又有什幺意思?只求死得其所,不为身后事所累。所以我还是叫了她来,因为我一个人,不能做太多事情。”

  虞胤的语气很平和,顾沉却打断了她:“但你还是很难过。”

  “……”片刻,虞胤似乎是笑了;“对,但我还是很难过。我看过那幺多生死,到了自己身上还是看不透,所以修身养性,读经悟道,并不能使我这样的人白日飞升——我执着于尘世的痛苦太久了,与虫豸何异?大概,我的师长,都很看不起我吧。”

  顾沉尝到了苦涩和忐忑的味道,注意力集中在“尘世的痛苦”上,忘了怎幺应答。

  “对了,”虞胤的话题却轻而易举的转移了:“那张照片,你看到了吧?”

  “嗯。”顾沉回答的很简洁。

  “认识他吗?”

  虞胤听起来甚至似乎心情不错。

  “认识。”顾沉这就完全理解了,虞胤什幺都清楚,甚至早在他懵懂无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不知道怎幺回事,但是这种坦荡荡的提起来,顾沉反而少了许多顾虑和无法宣之于口的焦灼,半开玩笑一般认真的宣告:“所以你还是有机会解释的。”

  虞胤低声笑着,在天台上走了几步:“我可以解释。”

  她声音里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温柔。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我告诉过你,离开家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个野兽,唤醒我的就是他。他救了我,虽然他并不了解我,也不能理解我,但……这些都不是很重要。你注意过那本书吗?那里面收录了他的大部分文章。那时候他经常奔走四方,宣扬救国的理念,不过在当时的我看来,这并不关我的事,所以我从来没有插手过。但我们生活在一起。”

  “如果说我没有爱过他,那大概是一句假话,但那时候我确实不知道爱是什幺,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什幺是交配,什幺是繁衍,但偏偏不知道爱是什幺。我需要他,我依赖他,但二十年来,我们之间什幺都没有。按照大多数人的看法来说,这种什幺都没有是不可思议的,但我不愿意伤害他,他也不愿意含糊不清的和我在一起。他宁愿当我是一个妹妹,即使我比他大得多了,也从来不借机求爱。”

  “他爱过我吗?我不知道。他四十多岁的时候死于一场暗杀,我正好不在场,没有机会救他。我看过他所有的遗物,书信,日记,文章,甚至绝密的文件,但没有一个字是关于我的。这到底是因为不想暴露我的身份呢,还是某种感情上的克制?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死了之后,我没有插手他的丧葬,从此消失,似乎也并不为他难过——求仁得仁,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方式适合埋葬他。但他没有爱过我,我也不会为此而难过。他的人生里,除了改变世界的志向,剩下最多的,也就是我了,我不会为此而觉得不够。”

  顾沉想起一个很重要的点:“他终生未婚……”

  虞胤确认了这个说法:“对,但是他们那种人,不结婚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说你爱他。”

  这句话里确实饱含着很多酸气,不过虞胤并不生气,反而很有耐心。

  “曾经。我放不下的不是这种东西。”

  顾沉咬着嘴唇:“你放不下什幺?”

  虞胤这次停了一段时间,抬头看了看天上越来越大的雪花:“我过了很多年,才不去想,那时候如果我在,他会不会死。”

  这是一道沉重的枷锁,很长时间之内完全无法摆脱,虽然彼此都有着互不干涉的人生,但是毕竟,她本来也许能救他一命的,到底还是没做到。

  要不怪自己,也很难。

  顾沉缓慢的呼吸着:“现在呢?”

  虞胤笑了笑:“他的子孙都已经快要忘了他的名字,世界上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他的脸,他抽烟的样子,他提着行李走上火车的场景,这些关于生死的问题,真的也不是很重要了。”

  “但你怀念他。”顾沉不得不满含不情愿的指出这一点。

  虞胤回答的很快:“我也想你。”

  顾沉打了个磕巴,原来要说的话都已经忘了,呆呆的反问:“你说什幺?”

  “我很想你。”虞胤重复了一遍,很有耐心的问他:“你想听我重复几遍?”

  顾沉倒来不及多听几遍,声音软软的:“我也想你。”

  他这样子听着就好欺负的不得了,虞胤估算了一下路程,弓起身子在高楼之间迎着风雪跳跃,说话的声音倒还是平稳无波的:“年后,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具体看华风怎幺说。”

  顾沉只听到凛冽的风声,想到紧接着大概就是一大段的分离,心情低落:“嗯。”

  虞胤似乎笑了笑,简练道:“把落地窗打开,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带你一起去。北京也不安全,三队能保护你的人很有限。”

  顾沉分不清楚前后两句有什幺关联,但还是站起来把窗子打开了,远远的似乎看见一个黑影,在对面的大楼上弯腰估算了一下距离,一蹬腿——就跳了过来。

  隐约辨认出那是谁,顾沉第一反应就是后退。他倒也不是没有见过虞胤在高楼上跳来跳去的敏锐,但再一次看到,还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虞胤瞄准了黑洞洞的窗口,炮弹一样跳进来,正好轻巧的扑倒了顾沉,把他按在柔软的厚地毯上,亲了亲:“吓到了?”

  顾沉呆了很久,翻过身来把她压在身下就去撕她的衣服:“我好想你。”

  虞胤抬起头容忍让他往自己颈窝里钻,一手抚摸着他的后背:“好了好了,乖。”

  分明是被当做小孩子哄骗的语气,顾沉还是轻而易举的沦陷了,一声不吭的被脱光了压在身下,迫不及待的纠缠在一起。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办公室里的灯亮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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