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凡间卷结束
宁国公心里发虚，当然不能让假少女去敲登闻鼓。
他对大女儿确实心怀愧疚,这愧疚不知道有多少,但肯定是不愿意让她破坏自己的声名地位的,他将眼泪一收，对假少女道：“闹得两败俱伤,将家里家外的面子都丢了个干净，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小秋，你好歹看在你娘的面子上。”
“你也好意思说我娘。”假少女嗤笑一声,“你纵容妾室爬到她头上,气死她之后将那个贱婢扶正，等那贱婢将她女儿送到森林里喂狼之后用你们的私生女顶替她女儿的身份，如今在这里做什么样子？”
“我有什么办法。”宁国公苦口婆心道，“那毒妇那时候还怀着你弟弟。爹不能让这国公府后继无人哪！等你弟弟生下来，要封世子,她娘家又势大,不得不扶正，爹这也是被逼无奈,现下，也送她去小佛堂关着了。”
“呵。那是因为那贱人年老色衰又娘家失势,不得你欢心罢。”假少女冷笑，直呼其名,“宁得意,你少在这里装,趁早将我娘的棺木交还,我看在你是我生父的份上，不闹到台前。”
宁国公当即变了脸色：“我当是谁，原来是来骗我嫡妻陪葬品的，我嫡长女好生生地待在府上，不知这位姑娘从哪里听来不靠谱的传言，就来招摇撞骗，合该药哑了送官府去。”
“得，总算露出这副嘴脸了。你以为我今天能来见你，身后没人？”假少女神色嘲讽。
假少女说的正是宁国公所担心的，他强作镇定道：“不知道是哪位大人错信了你这骗子的话，我回头再与他解释一番便是。来人，将人给我绑下去！”
“你绑啊，你看你那些废物侍卫绑不绑得住我。”假少女颇为有恃无恐，看样子还是个大内高手。
一阵清风拂过，飒飒闪身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人一来一往，飒飒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还原了个七七八八，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饶是早就猜到自己这一世生父不堪，也没想到有这么恶心。
假少女和宁国公愕然地看向她，但见她眉目生辉，气质出尘，怀中宝剑青光湛然。
更重要的是，那一闪身出现的、并非凡人能有的速度。
还有堂外拿着绳子正准备进门，却被定住一动不动的侍卫。
修真者，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闪现这个想法。
飒飒看向假少女，问：“你家主子是谁？”
“我没有主子！”假少女心生不妙之感，果断道，“不过偶然得知这老匹夫卑鄙无耻的真面目，替先去的宁国公夫人和无辜的大小姐鸣不平而已，仙人，你是来替天行道的吗？”
飒飒眼睫微微颤了颤，似笑非笑道：“揭穿宁国公的真面目需要我娘的棺木？阉人没有主人？奇怪了。”
这个“娘”字触动了二人微弱的神经，宁国公双目睁大，愕然地瞪向假少女，万万没想到这人这般理直气壮，竟然还是假的，更没想到来了个假的还有一个，而且是修真者！
假少女神色尴尬，李鬼撞上李逵，更何况他还别有目的。
二人都没想过飒飒会骗他们，他们这个层次，知道修真者可望而不可即，不相干的凡人根本不愿意理会，骗他们做什么呢？更不会随便认娘认爹！
“阿秋，你都长这么大了……”宁国公反应迅速，当即落下酸楚的水珠子，“你那时候那么小一只，抱起来都让人害怕，如今，也长成大姑娘了。可是另有一番际遇随仙人修了真？这些年过得苦不苦？”
飒飒无语地望着宁国公，怀疑他不仅脑子里面有水，整个人是水做的。
“你只是出生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很高兴自己有个女儿可以嫁给皇子，之后没抱过我一回。”飒飒面无表情地揭穿他，“还有，我娘从来不叫我阿秋。”
宁国公的脸色僵了一会儿，既像是震惊于她有儿时记忆，又像是在回忆自己大女儿的小名到底是什么，半晌，小心翼翼道：“小风这次回来做什么？”
飒飒并不回答，直接道：“我娘的棺木在哪里？”
“好、好。是该看看你娘，她一定很想你。”宁国公自顾自地解读着。
“我问在哪里？”飒飒怀里的清风剑移到右手。
宁国公和假少女同时抖了抖身子，半晌，宁国公哭丧着脸，颤巍巍道：“不、不见了哇。我宁家祖坟半月前被盗，你娘尸身连着棺木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大坑，这件事爹小心掩了，不敢让其他人知道，小风你可要找回你娘哇。这个人一定是别有目的！”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手指指向假少女，“平白无故，她扮爹女儿做什么，还好爹没有相信她！”
假少女神色一变。
飒飒动动眉心，发现事情比自己想得还要复杂，这棺木不见之事，怕是真的。
清风剑指向假少女，飒飒道：“你家主人是谁？要我娘的棺木做什么？”
这假少女背后之人的目的，大约与带走她娘棺木的人目的相同。
假少女身体颤了颤，咬紧牙关，不答。
“搜魂术，我也是会的。”飒飒笑着威胁，语气轻柔，“就算一个不小心把你弄成白痴也没搜出来，大不了把皇室一个个都抓起来，一个个审问，再审不出，就杀掉。”
假少女瞪大眼睛：“你身为修真者，就不怕沾上因果？”
飒飒眉毛一弯：“了不起，还知道因果？你们欲图我娘尸身，是因，我杀你们，是果，不是很好理解吗？”
清风剑微微颤动，杀气弥漫。
心海之中，麒麟倚在心剑旁，好奇道：“你这是在吓唬人吗？光放杀气没杀意。”
就算杀气也够在场两个凡人受的了，两人腿都软了。
“是……是九皇子派我来。”半晌，假少女像是终于坚持不住，崩溃道，“传说，几百年前出了个修真者的那个闻人氏族……族中有一仙人留下的异宝，有神奇的功用。最近九皇子查出，闻人氏族最后一位族人，便是十余年前去世的宁国公夫人。听闻宁国公夫人从小有一宝珠挂在颈间，从未取下，夫人过世后，那宝珠便随她一同下葬了。”
宁国公万没有想到还有此节，懊悔地喃喃道：“夫人确有一颗宝珠在脖颈间从未取下，也确实随着她一起下葬了，可我怎么没听她说过她家祖上还有仙人？”
飒飒懒得理会宁国公，皱眉问假少女：“除了九皇子，还有谁知道这事。”
假少女意有所指道：“现下陛下病重不管事，能查出这事且将棺木移走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不知怎么的，飒飒忽然想起卫城那皇气冲天的七皇子，眉心一动，意味深长地看向假少女。
心海之中，伏苍突然道：“如果异宝之说是真的，那你娘多半尸身未腐，传承印记中有感知血脉的方法，或许可以帮助你找到你娘。”
这话解了飒飒燃眉之急，本来，她是打算把嫌疑人都抓起来，一个个审问的。
麒麟传过来一段心诀，飒飒运转灵气，经脉血肉中蓦地亮起金光，心海中亮起一个个血脉相关的光点。
光芒最盛的，自然是眼前的宁国公。
洛城离还有几个稍淡一些的光点，应该是所谓的异母弟妹。
最微弱却最亲近的一个光点，却是在洛城的东北边，飒飒猛地抬头。
那是卫城的方向。
飒飒也不管眼前两人，清风剑一抛，直接跳上去，直直地冲出大堂，飞往卫城方向。
循着光点的血脉感应，她来到一座幽静的宅邸之中。
宅邸的厅堂中停放着一具金丝楠木的棺木，棺门紧紧地闭合着，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飒飒灵气一运，棺木自然打开，露出女子恍若生时的容颜。
女子胸前，一颗珠子光滑内蕴，灵气流淌。
飒飒忽地有些鼻酸，顾不上探查那珠子，手指轻轻抚上女子面颊，却感觉猛然有一阵吸力从女子胸前珠子里袭来，来不及抗拒，眼前光芒一闪，就出现在另一片天地中。
“空间法则不对。”伏苍道，“这里应当是珠中世界。”
“山河珠？”飒飒一愣，旋即道。
山河珠，顾名思义，内蕴山河生灵，化一小世界于珠中。
“有很多纯粹的灵魂力量，不太对劲。”伏苍道，眉毛微微皱起，“山河珠中应当是生灵。”
不用伏苍多说，飒飒看到许多半透明的魂魄朝着她飘来，在她周围徘徊却又不敢靠近。
这些魂魄的面容中颇多相似之处，表情俱是木木呆呆，无悲无喜。
其中一个女子的身影外熟悉。
“娘。”飒飒轻轻喊道。
女子神色茫然，慢慢飞近，似乎认不出她，半晌，柳眉一凝，道：“飒飒？”
过一会儿，又疑惑道：“飒飒是谁？”却仍旧围着她转圈，不肯离去。
“不对劲！”伏苍金色的眸子忽然睁大，“这是炼魂珠！”
“那我是怎么进来的。”飒飒凝眉道，“我分明是肉身状态。”
炼魂珠，与山河珠一样能够内蕴空间，功用却是吸收魂魄，将其一一炼化，最后消失在珠中世界，成为纯粹的灵魂力量，供人吸收，以增长神魂之力。
这珠子在修真界臭名昭著，已经消失多时，没想到能在凡人界看到，还被奉为异宝。
“我是魂魄状态。”伏苍抿抿唇，“这珠子约摸是想吸我进来的。”
飒飒了然，知道是共生契约让炼魂珠误判了，道：“这炼魂珠大概是无意间流落凡间，不知道怎么被我娘家里捡到了，当做传家宝，如今竟然还能引起争抢。”
这里的魂魄，大半都是闻人氏族的人。
“这珠子无人掌控，力量应当不是很强，不然这些魂魄早就已经完全消失，现在只是失去部分记忆。”伏苍道，“且炼制之时没有考虑活人被误吸进来的情况，只针对魂魄，应当不难破开。”
飒飒点点头，腾跃而起，体内灵气涌动，同时心剑化作一道流光，涌入清风剑，一剑斩向天空！
空中乍然裂开缝隙，飒飒又是一剑切出！
魂魄们呆愣愣地看了许时候，纷纷朝着缝隙涌去。
记忆虽然缺失，求生本能还在！
飒飒娘的魂魄木愣愣地看她一会儿，竟然停住了，回头望向她，眼中含着催促之意。
飒飒又是一剑，这一剑将这片天地彻底破坏掉！
而后趁着空间完全坍塌之前，用灵力裹着她娘魂魄御剑一起冲了出去！
一飞过裂缝，飒飒就回到了厅堂之中，她娘的棺木跟前。
女子胸前挂着的珠子已经碎成几片，纯粹的灵魂气息泄露出来，反馈到厅堂里一个个木木呆呆的魂魄身上。
缺失的记忆不能弥补，不过魂魄能够恢复完整，不影响投胎转世，也是件好事。
魂魄们眼神变得灵动起来，朝着飒飒感激地鞠了一躬，而后纷纷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那是去往阴都的路，他们要去转世投胎。
“飒飒？”女子魂魄似乎忆起了什么，来到飒飒面前，有些局促不安地打量着她。
“是我。”飒飒轻声道。
“我得走了，你好好的。”女子上前，用臂弯轻轻环住飒飒，好似在拥抱她，“将我葬在老家院子里的榕树底下罢。”。
“嗯。”飒飒眼中有热烫的水珠滚落在地。
没有修炼过的凡人魂体是没有触觉的，不过女子似乎很开心，轻轻地笑了起来，而后，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魂魄们，往阴都的方向去了。
炼魂珠阴毒，也确实有保人尸身不腐的功效，究其根由，不过是灵气。
飒飒将一道灵气打入她娘尸身，将她连同棺木一起收入空间戒指。
刚巧做完这些，飒飒感知到一个苍白俊美的男子踏入宅邸。
正是不久前见过一面的七皇子。
飒飒心情不是太好，眉毛微微一动，心道正想找人算账，他就来了。
这七皇子似乎喜欢掘人坟墓，不如送他到墓地去待个两月？嗯，还有那假少女和九皇子。
男子让随从在厅堂外面等着，自己推门踏入堂中，正巧与望过来的飒飒对上视线，当即便是一愣。
“真人可是闻人氏族人？”他的声调不急不缓，半点没有局促之意。
“差不多。”
男子鞠了一礼：“那我就放心了。”
飒飒微微挑眉：“这么说，你掘坟，还是好意？”
男子缓缓道：“惊扰夫人亡魂是在下的过错，只是若不这么做，怕等不到真人来，不说诸位皇子，连父皇也有所意动，只是病中未来得及下旨。”
飒飒稀奇道：“你还能未卜先知我能来不曾？”这人身上皇气虽浓重得过分，却也还是个普通人，甚至有早夭之相。
“不能，只是猜测罢。”男子苦笑道，“和修真者相关联的事情，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某只是不愿为皇室招祸。”
飒飒直觉这男子没说谎，更兼她来之时她娘棺木没有打开过的痕迹，便信了他的话。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飒飒轻轻笑道，“那个小太监是你的人？”
那假少女真太监骂得舒爽，其实并不利于谈判，若是如此，就能说得通了。
男子无奈道：“是，某也没想到他会被九弟派去做这种事。”
“既然如此，那我便还你个人情。”飒飒沉吟一下，道，“你身上皇气过于浓重，应当是一种特殊体质所致，若是继续下去，怕三年不足就会短折而亡，若登基，皇气更多，死得更快。”
这也是她刚刚才想起来的。
“还请真人赐教。”男子神色陡然严肃起来。
“为今之计有二，一是出家当和尚，方外之人，皇气不沾，自然可保平安。”
“怕是不行。”男子沉吟片刻，轻轻摇头，到了他这个地步，突然不争皇位，死得更惨。
“二是修真，将一身皇气化为己用。”飒飒轻快道，“你这种体质叫做皇天体，修真界很多宗门应当都挺欢迎你。”
“我能修真？”男子一愣。
“特殊体质都有灵根的，你要测一测吗？”
男子微微点头。
飒飒拿出五块五行灵石来，灵力一激，丝丝灵气打在空气之中。
五色光点在空中游荡。
其中，绿色的木灵气光点与男子最为亲近。
飒飒手头没有法器，也不好用神识去探查别人身体内部经脉，只能选用稍微笨一点的方法。
“应当是木灵根，最少也是上品。”飒飒做了个粗略的判断。
男子眉目舒展开来，蕴着丝丝笑意。
“你可要随我去修真界？”飒飒问道。
男子点头，决定修真之后就变了称呼：“自然愿意，某姓容名斐，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叫我飒飒就行。”飒飒被“前辈”一词雷了一下，却也不愿多做解释，省得眼前人发现两人在凡间还有婚约，徒增尴尬，随口道，“你先做自己的事情，等我处理完一些俗事，再来接你。”
语罢，她跳上清风，往洛城宁国公府方向飞去。
她还有个便宜爹要处理，娘的尸身也要安葬。
“我娘老家院子在何处。”飒飒御剑飞到宁国公面前，直接问道。
“在天南森林边上的苍山村里，这么些年应该没什么人了。”宁国公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当初她是孤女，我也未随陛下打江山，只是个小人物，我们两人结为夫妻两心相同，不曾想过世事难料，为奸人所挑拨，阴阳相隔。”
飒飒懒得理他的装腔作势，问：“你那二夫人呢？”
“在、在后院的佛堂，小风若不喜欢，爹这就了结了她，不用小风沾因果。”
“了结什么了结。”飒飒也不去纠正他的称呼错误，提着宁国公就往后院飞。
很快看到一个衣着简朴、看上去年四十许、面容阴沉的女人。
“毒妇！”宁国公甫一落地，就破口大骂，“你害了我发妻又害我女儿……”
飒飒眉心一皱，实在受不了他这番做派，给宁国公施展了个闭口诀，又见那女人神色一变，张了张口，也想骂，同样施出闭口诀。
她将两人用术法一捆，拎上剑，循着从霜华城买来的地图玉简的指示往天南森林飞去。
天南森林离洛城并不远，不到半天就飞到了。
来到森林深处，飒飒跳下飞剑，手一挥，两人滚落在地，同时一道金光出现在地面上。
“我在方圆五里之内施展了禁绝术，凶兽不会靠近，你们也出不去。”飒飒诚恳道，“我当初在森林里待了七年，所以术法的期限也是七年。七年之后，你们要是有命数，说不定能被修士带走修真去，若不能，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看看能不能靠自己出去罢。”
语罢，一句话也不想和他们多说，解开两人身上的捆绑术和闭口术，跳上飞剑飞往森林深处。
留下两人绝望地对视一眼，开始相互咒骂。
什么声名地位，荣华富贵，出不去，什么都是虚的。
飒飒回到七年前生活的山洞处。
方辰在这里留下了个剑宗特有的隐匿法诀，想是早料到有这一日。
故地重游，飒飒神识一一拂过旧物，微微阖上双目，再睁开眼睛，无声无息从筑基初期来到了中期，心境又圆满一层。
这个过程中，伏苍一直安静地待在心海里，双目亦然微阖，像是在体悟着什么。
共生契约在很多方面对双方有有增益，一方有所突破，另一方也能提高实力。
伏苍的魂魄亦凝实些许。
突破之后，飒飒在洞穴里转了一圈，静静地立了片刻，挥挥手，将隐匿法阵恢复如初，御剑飞出森林，再向人打听清楚苍山村的位置，开始往村中飞。
村中确实没什么人了，只剩下四五户人家，问起闻人氏族，都道：“那原先可是我们村的大姓，这百来年间不知为何，人口越来越少，二十多年前更是只剩下一个孤女，随夫君下山去了。”
飒飒点点头，这便对上了，一个家族中魂魄不归阴都，家族中降生的婴孩便会越来越少，这是阴都的规矩。
循着村人的指示，飒飒来到她娘生活的地方。
院里榕树生得枝繁叶茂，飒飒静静地望了一会儿，轻轻将她娘棺木取出，在她口中放入一枚灵石。
如此，至少可保尸身千年不腐。
待将她娘葬下，飒飒在原地设了个感应术，若有人想动她娘棺木，必然会惊动她的意识。
而后，她又在此地设了层层叠叠的防御术，才御剑飞往洛城，向人打听了九皇子府，一把将正搂着美妾、饮着美酒的皇子捞起，问：“你想要闻人氏的宝物？”
九皇子醉得熏熏然，恍然间见一绝色少女，脑子不清醒，实话脱口而出：“是，不过是一具尸身嘛，随便找找个美貌小太监就能骗过来。”
飒飒点点头，给他塞了一颗为期两个月的辟谷丹，在将其丢在乱葬岗，设了个迷踪术。
一阵凉风吹过，九皇子酒醒了，人也傻了。
至于其他人……飒飒摸摸下巴，没行动的就不管它了，至于那小太监，看他骂得爽快的份上，也放过他。
一日不到，飒飒便回到了卫城，问七皇子容斐：“事情都解决完了，你可要随我走？”
容斐轻轻点头：“我也将手下都遣散，留书给父皇说随高人修道去了。”又将手书递给飒飒，道，“还请前辈帮忙施展个能唬人的术法。”
前辈高人飒飒随手施了个金光术，手书字迹便在幽暗的室内发出阵阵金色光芒。
说起来，这些烂七八糟的术法大多是在听风道人的传承中习到的，在宗门里用不太上，拿到凡人地界还颇有用处。
容斐感激地点点头，这般，他便能放心他的手下了。
修真者对凡人的威慑是巨大的，他手下也不像闻人氏族那般手中握有重宝，能够让人铤而走险。
回修真界依然是御剑，对容斐，飒飒也不好用拎的，说不准这人以后还是同门呢。
便让他站在清风剑的前方，手抓着他的后衣领，防止他不小心落下，以一个绝对没有半分暧昧的姿势御剑飞行。容斐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也没说出什么。
他虽不以皮相为傲，但往常女子见他都先客气三分的，该说前辈不愧是前辈么？
带着凡人，御剑的速度自然要放慢些，飒飒给容斐喂了颗辟谷丹，带着他御剑飞了整整十天十夜才到霜华城。
“这便是修真者的城市了。”飒飒对他道，“你可愿意随我回剑宗？我师父是不再收徒了，不过剑宗应当会有其他长老愿意收你，到时候若不愿意待在剑宗，有剑宗引荐，进其他宗门也要容易些。”
容斐一愣，轻声道：“前辈可愿意收我为徒？”
飒飒一口气差点喘差了，有气无力地解释：“按照剑宗的规矩，我这点修为还不能收徒，而且我年纪和你差不多，你也不用一口一个前辈的叫，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容斐有些吃惊，他本以为飒飒是闻人氏族传说中那个几百年前去修真的子弟，没想到这么年轻。
他犹疑一会儿，道：“我听说在修真界，是以修为论辈分的，比如金丹和金丹原来互相称道友，等其中一人突破成元婴后，金丹期便要叫元婴期前辈了，有这种事吗？”
飒飒见到他，仿佛见到初入修真界的自己，她当初也有过这种想法，只是没表现出来过。
她不禁问：“你是从哪里听见这种说法的。”
容斐摸了摸鼻子，道：“话本子，很多话本子都这样写。”
飒飒想起自己前世看的小说，似乎很多也都是如此，和他面面相觑一会儿，一股同病相怜之感油然而生。
容斐知道自己出了错，歉然道：“我不该将话本子当真的。”
飒飒摆摆手，道：“没事没事，等过一阵子，熟悉了修真界便好。”又将话题转回原位，“你可愿意随我回剑宗？”
“当然愿意。”容斐毫不犹豫道。
飒飒便拉着他的衣袖入了回剑宗的传送阵。
光芒一闪，飒飒又见到熟悉的云海，她这趟凡间之行，算上来回的时间，也不超过二十日。
伏苍倚着无色之剑，金色的眼眸中漾着笑意，道：“你回来得倒快。”
飒飒神识探入心海，一本正经道：“凡间的事情还是早点了结比较好。我当然能留一段时间，用更多的花样折磨人，但那不是我的本意。”
“那你还带个凡人回来？”伏苍眼睫微微垂下。
飒飒实话实说，道：“我瞧他是特殊体质，心性也不差，能入我剑宗最好，不能，也结个善缘。”
伏苍也能感知到她的大概想法，不过，还是听她说出来更为安心些。
飒飒除开麒麟峰长老和自己师父外没有其他长老的联系方式，便于云海之中向师父传音，道自己带了个特殊体质的凡人回来。
晴明不再收徒，一视同仁地通知了其他长老。
剑宗最重视的无疑是天生剑体，但有其他的自然也不错，长老们决定为他单开一次入门测试。
飒飒将人送到主峰，也不多留，在容斐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直接御剑，飞回了极是峰。
一入峰中，伏苍便化作一道流光，从飒飒心海飞出。
飒飒眉毛一弯，知道他是憋坏了。
晴明道人一个闪身出现在她面前，笑道：“回来得挺快，可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飒飒拿出炼魂珠的碎片。
晴明一愣，神色忽地一冷，竟然有一丝杀气溢出，道：“怎么一回事？”
飒飒将来龙去脉一一告知。
听闻是在凡间界发现的，晴明周身气息舒缓下来，道：“还好没人操控。”用手拨弄了一下炼魂珠碎片，“这珠子也挺粗糙，若是多加几个法阵，你就破不开了。”
飒飒笑笑道：“真出不来我会捏碎求救玉符的，这炼魂珠还不能隔绝空间感应。何况，它不是早在修真界绝迹了吗？”
“没有绝迹。”晴明道人眉心微微一皱，“还有人在炼制。”
飒飒察觉自己师父心情有些糟糕，试探道：“师父认识炼制的炼魂珠之人？”
“仇人。”晴明简洁明了道，“那人恐怕将炼魂珠钻研到了极致，尤擅魂魄之术，金丹之前你还是先别出门，带着小麒麟太危险。”
飒飒点点头，她本来也这么打算。
“那我的筑基期任务？”剑宗弟子到了筑基期都要接任务的。
“每年五行灵境的任务也不少，不用出宗门。”晴明道人直白道，“要是不想做，交点灵石便是。为师当年都是交的灵石。”
飒飒默然，想起在霜华城法器店那个要价三千上品灵石的飞舟，决心要好好学炼器。
炼器富三代，纯剑修穷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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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大女儿确实心怀愧疚,这愧疚不知道有多少,但肯定是不愿意让她破坏自己的声名地位的,他将眼泪一收，对假少女道：“闹得两败俱伤,将家里家外的面子都丢了个干净，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小秋，你好歹看在你娘的面子上。”
“你也好意思说我娘。”假少女嗤笑一声,“你纵容妾室爬到她头上,气死她之后将那个贱婢扶正，等那贱婢将她女儿送到森林里喂狼之后用你们的私生女顶替她女儿的身份，如今在这里做什么样子？”
“我有什么办法。”宁国公苦口婆心道，“那毒妇那时候还怀着你弟弟。爹不能让这国公府后继无人哪！等你弟弟生下来，要封世子,她娘家又势大,不得不扶正，爹这也是被逼无奈,现下，也送她去小佛堂关着了。”
“呵。那是因为那贱人年老色衰又娘家失势,不得你欢心罢。”假少女冷笑，直呼其名,“宁得意,你少在这里装,趁早将我娘的棺木交还,我看在你是我生父的份上，不闹到台前。”
宁国公当即变了脸色：“我当是谁，原来是来骗我嫡妻陪葬品的，我嫡长女好生生地待在府上，不知这位姑娘从哪里听来不靠谱的传言，就来招摇撞骗，合该药哑了送官府去。”
“得，总算露出这副嘴脸了。你以为我今天能来见你，身后没人？”假少女神色嘲讽。
假少女说的正是宁国公所担心的，他强作镇定道：“不知道是哪位大人错信了你这骗子的话，我回头再与他解释一番便是。来人，将人给我绑下去！”
“你绑啊，你看你那些废物侍卫绑不绑得住我。”假少女颇为有恃无恐，看样子还是个大内高手。
一阵清风拂过，飒飒闪身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人一来一往，飒飒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还原了个七七八八，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饶是早就猜到自己这一世生父不堪，也没想到有这么恶心。
假少女和宁国公愕然地看向她，但见她眉目生辉，气质出尘，怀中宝剑青光湛然。
更重要的是，那一闪身出现的、并非凡人能有的速度。
还有堂外拿着绳子正准备进门，却被定住一动不动的侍卫。
修真者，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闪现这个想法。
飒飒看向假少女，问：“你家主子是谁？”
“我没有主子！”假少女心生不妙之感，果断道，“不过偶然得知这老匹夫卑鄙无耻的真面目，替先去的宁国公夫人和无辜的大小姐鸣不平而已，仙人，你是来替天行道的吗？”
飒飒眼睫微微颤了颤，似笑非笑道：“揭穿宁国公的真面目需要我娘的棺木？阉人没有主人？奇怪了。”
这个“娘”字触动了二人微弱的神经，宁国公双目睁大，愕然地瞪向假少女，万万没想到这人这般理直气壮，竟然还是假的，更没想到来了个假的还有一个，而且是修真者！
假少女神色尴尬，李鬼撞上李逵，更何况他还别有目的。
二人都没想过飒飒会骗他们，他们这个层次，知道修真者可望而不可即，不相干的凡人根本不愿意理会，骗他们做什么呢？更不会随便认娘认爹！
“阿秋，你都长这么大了……”宁国公反应迅速，当即落下酸楚的水珠子，“你那时候那么小一只，抱起来都让人害怕，如今，也长成大姑娘了。可是另有一番际遇随仙人修了真？这些年过得苦不苦？”
飒飒无语地望着宁国公，怀疑他不仅脑子里面有水，整个人是水做的。
“你只是出生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很高兴自己有个女儿可以嫁给皇子，之后没抱过我一回。”飒飒面无表情地揭穿他，“还有，我娘从来不叫我阿秋。”
宁国公的脸色僵了一会儿，既像是震惊于她有儿时记忆，又像是在回忆自己大女儿的小名到底是什么，半晌，小心翼翼道：“小风这次回来做什么？”
飒飒并不回答，直接道：“我娘的棺木在哪里？”
“好、好。是该看看你娘，她一定很想你。”宁国公自顾自地解读着。
“我问在哪里？”飒飒怀里的清风剑移到右手。
宁国公和假少女同时抖了抖身子，半晌，宁国公哭丧着脸，颤巍巍道：“不、不见了哇。我宁家祖坟半月前被盗，你娘尸身连着棺木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大坑，这件事爹小心掩了，不敢让其他人知道，小风你可要找回你娘哇。这个人一定是别有目的！”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手指指向假少女，“平白无故，她扮爹女儿做什么，还好爹没有相信她！”
假少女神色一变。
飒飒动动眉心，发现事情比自己想得还要复杂，这棺木不见之事，怕是真的。
清风剑指向假少女，飒飒道：“你家主人是谁？要我娘的棺木做什么？”
这假少女背后之人的目的，大约与带走她娘棺木的人目的相同。
假少女身体颤了颤，咬紧牙关，不答。
“搜魂术，我也是会的。”飒飒笑着威胁，语气轻柔，“就算一个不小心把你弄成白痴也没搜出来，大不了把皇室一个个都抓起来，一个个审问，再审不出，就杀掉。”
假少女瞪大眼睛：“你身为修真者，就不怕沾上因果？”
飒飒眉毛一弯：“了不起，还知道因果？你们欲图我娘尸身，是因，我杀你们，是果，不是很好理解吗？”
清风剑微微颤动，杀气弥漫。
心海之中，麒麟倚在心剑旁，好奇道：“你这是在吓唬人吗？光放杀气没杀意。”
就算杀气也够在场两个凡人受的了，两人腿都软了。
“是……是九皇子派我来。”半晌，假少女像是终于坚持不住，崩溃道，“传说，几百年前出了个修真者的那个闻人氏族……族中有一仙人留下的异宝，有神奇的功用。最近九皇子查出，闻人氏族最后一位族人，便是十余年前去世的宁国公夫人。听闻宁国公夫人从小有一宝珠挂在颈间，从未取下，夫人过世后，那宝珠便随她一同下葬了。”
宁国公万没有想到还有此节，懊悔地喃喃道：“夫人确有一颗宝珠在脖颈间从未取下，也确实随着她一起下葬了，可我怎么没听她说过她家祖上还有仙人？”
飒飒懒得理会宁国公，皱眉问假少女：“除了九皇子，还有谁知道这事。”
假少女意有所指道：“现下陛下病重不管事，能查出这事且将棺木移走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不知怎么的，飒飒忽然想起卫城那皇气冲天的七皇子，眉心一动，意味深长地看向假少女。
心海之中，伏苍突然道：“如果异宝之说是真的，那你娘多半尸身未腐，传承印记中有感知血脉的方法，或许可以帮助你找到你娘。”
这话解了飒飒燃眉之急，本来，她是打算把嫌疑人都抓起来，一个个审问的。
麒麟传过来一段心诀，飒飒运转灵气，经脉血肉中蓦地亮起金光，心海中亮起一个个血脉相关的光点。
光芒最盛的，自然是眼前的宁国公。
洛城离还有几个稍淡一些的光点，应该是所谓的异母弟妹。
最微弱却最亲近的一个光点，却是在洛城的东北边，飒飒猛地抬头。
那是卫城的方向。
飒飒也不管眼前两人，清风剑一抛，直接跳上去，直直地冲出大堂，飞往卫城方向。
循着光点的血脉感应，她来到一座幽静的宅邸之中。
宅邸的厅堂中停放着一具金丝楠木的棺木，棺门紧紧地闭合着，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飒飒灵气一运，棺木自然打开，露出女子恍若生时的容颜。
女子胸前，一颗珠子光滑内蕴，灵气流淌。
飒飒忽地有些鼻酸，顾不上探查那珠子，手指轻轻抚上女子面颊，却感觉猛然有一阵吸力从女子胸前珠子里袭来，来不及抗拒，眼前光芒一闪，就出现在另一片天地中。
“空间法则不对。”伏苍道，“这里应当是珠中世界。”
“山河珠？”飒飒一愣，旋即道。
山河珠，顾名思义，内蕴山河生灵，化一小世界于珠中。
“有很多纯粹的灵魂力量，不太对劲。”伏苍道，眉毛微微皱起，“山河珠中应当是生灵。”
不用伏苍多说，飒飒看到许多半透明的魂魄朝着她飘来，在她周围徘徊却又不敢靠近。
这些魂魄的面容中颇多相似之处，表情俱是木木呆呆，无悲无喜。
其中一个女子的身影外熟悉。
“娘。”飒飒轻轻喊道。
女子神色茫然，慢慢飞近，似乎认不出她，半晌，柳眉一凝，道：“飒飒？”
过一会儿，又疑惑道：“飒飒是谁？”却仍旧围着她转圈，不肯离去。
“不对劲！”伏苍金色的眸子忽然睁大，“这是炼魂珠！”
“那我是怎么进来的。”飒飒凝眉道，“我分明是肉身状态。”
炼魂珠，与山河珠一样能够内蕴空间，功用却是吸收魂魄，将其一一炼化，最后消失在珠中世界，成为纯粹的灵魂力量，供人吸收，以增长神魂之力。
这珠子在修真界臭名昭著，已经消失多时，没想到能在凡人界看到，还被奉为异宝。
“我是魂魄状态。”伏苍抿抿唇，“这珠子约摸是想吸我进来的。”
飒飒了然，知道是共生契约让炼魂珠误判了，道：“这炼魂珠大概是无意间流落凡间，不知道怎么被我娘家里捡到了，当做传家宝，如今竟然还能引起争抢。”
这里的魂魄，大半都是闻人氏族的人。
“这珠子无人掌控，力量应当不是很强，不然这些魂魄早就已经完全消失，现在只是失去部分记忆。”伏苍道，“且炼制之时没有考虑活人被误吸进来的情况，只针对魂魄，应当不难破开。”
飒飒点点头，腾跃而起，体内灵气涌动，同时心剑化作一道流光，涌入清风剑，一剑斩向天空！
空中乍然裂开缝隙，飒飒又是一剑切出！
魂魄们呆愣愣地看了许时候，纷纷朝着缝隙涌去。
记忆虽然缺失，求生本能还在！
飒飒娘的魂魄木愣愣地看她一会儿，竟然停住了，回头望向她，眼中含着催促之意。
飒飒又是一剑，这一剑将这片天地彻底破坏掉！
而后趁着空间完全坍塌之前，用灵力裹着她娘魂魄御剑一起冲了出去！
一飞过裂缝，飒飒就回到了厅堂之中，她娘的棺木跟前。
女子胸前挂着的珠子已经碎成几片，纯粹的灵魂气息泄露出来，反馈到厅堂里一个个木木呆呆的魂魄身上。
缺失的记忆不能弥补，不过魂魄能够恢复完整，不影响投胎转世，也是件好事。
魂魄们眼神变得灵动起来，朝着飒飒感激地鞠了一躬，而后纷纷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那是去往阴都的路，他们要去转世投胎。
“飒飒？”女子魂魄似乎忆起了什么，来到飒飒面前，有些局促不安地打量着她。
“是我。”飒飒轻声道。
“我得走了，你好好的。”女子上前，用臂弯轻轻环住飒飒，好似在拥抱她，“将我葬在老家院子里的榕树底下罢。”。
“嗯。”飒飒眼中有热烫的水珠滚落在地。
没有修炼过的凡人魂体是没有触觉的，不过女子似乎很开心，轻轻地笑了起来，而后，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魂魄们，往阴都的方向去了。
炼魂珠阴毒，也确实有保人尸身不腐的功效，究其根由，不过是灵气。
飒飒将一道灵气打入她娘尸身，将她连同棺木一起收入空间戒指。
刚巧做完这些，飒飒感知到一个苍白俊美的男子踏入宅邸。
正是不久前见过一面的七皇子。
飒飒心情不是太好，眉毛微微一动，心道正想找人算账，他就来了。
这七皇子似乎喜欢掘人坟墓，不如送他到墓地去待个两月？嗯，还有那假少女和九皇子。
男子让随从在厅堂外面等着，自己推门踏入堂中，正巧与望过来的飒飒对上视线，当即便是一愣。
“真人可是闻人氏族人？”他的声调不急不缓，半点没有局促之意。
“差不多。”
男子鞠了一礼：“那我就放心了。”
飒飒微微挑眉：“这么说，你掘坟，还是好意？”
男子缓缓道：“惊扰夫人亡魂是在下的过错，只是若不这么做，怕等不到真人来，不说诸位皇子，连父皇也有所意动，只是病中未来得及下旨。”
飒飒稀奇道：“你还能未卜先知我能来不曾？”这人身上皇气虽浓重得过分，却也还是个普通人，甚至有早夭之相。
“不能，只是猜测罢。”男子苦笑道，“和修真者相关联的事情，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某只是不愿为皇室招祸。”
飒飒直觉这男子没说谎，更兼她来之时她娘棺木没有打开过的痕迹，便信了他的话。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飒飒轻轻笑道，“那个小太监是你的人？”
那假少女真太监骂得舒爽，其实并不利于谈判，若是如此，就能说得通了。
男子无奈道：“是，某也没想到他会被九弟派去做这种事。”
“既然如此，那我便还你个人情。”飒飒沉吟一下，道，“你身上皇气过于浓重，应当是一种特殊体质所致，若是继续下去，怕三年不足就会短折而亡，若登基，皇气更多，死得更快。”
这也是她刚刚才想起来的。
“还请真人赐教。”男子神色陡然严肃起来。
“为今之计有二，一是出家当和尚，方外之人，皇气不沾，自然可保平安。”
“怕是不行。”男子沉吟片刻，轻轻摇头，到了他这个地步，突然不争皇位，死得更惨。
“二是修真，将一身皇气化为己用。”飒飒轻快道，“你这种体质叫做皇天体，修真界很多宗门应当都挺欢迎你。”
“我能修真？”男子一愣。
“特殊体质都有灵根的，你要测一测吗？”
男子微微点头。
飒飒拿出五块五行灵石来，灵力一激，丝丝灵气打在空气之中。
五色光点在空中游荡。
其中，绿色的木灵气光点与男子最为亲近。
飒飒手头没有法器，也不好用神识去探查别人身体内部经脉，只能选用稍微笨一点的方法。
“应当是木灵根，最少也是上品。”飒飒做了个粗略的判断。
男子眉目舒展开来，蕴着丝丝笑意。
“你可要随我去修真界？”飒飒问道。
男子点头，决定修真之后就变了称呼：“自然愿意，某姓容名斐，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叫我飒飒就行。”飒飒被“前辈”一词雷了一下，却也不愿多做解释，省得眼前人发现两人在凡间还有婚约，徒增尴尬，随口道，“你先做自己的事情，等我处理完一些俗事，再来接你。”
语罢，她跳上清风，往洛城宁国公府方向飞去。
她还有个便宜爹要处理，娘的尸身也要安葬。
“我娘老家院子在何处。”飒飒御剑飞到宁国公面前，直接问道。
“在天南森林边上的苍山村里，这么些年应该没什么人了。”宁国公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当初她是孤女，我也未随陛下打江山，只是个小人物，我们两人结为夫妻两心相同，不曾想过世事难料，为奸人所挑拨，阴阳相隔。”
飒飒懒得理他的装腔作势，问：“你那二夫人呢？”
“在、在后院的佛堂，小风若不喜欢，爹这就了结了她，不用小风沾因果。”
“了结什么了结。”飒飒也不去纠正他的称呼错误，提着宁国公就往后院飞。
很快看到一个衣着简朴、看上去年四十许、面容阴沉的女人。
“毒妇！”宁国公甫一落地，就破口大骂，“你害了我发妻又害我女儿……”
飒飒眉心一皱，实在受不了他这番做派，给宁国公施展了个闭口诀，又见那女人神色一变，张了张口，也想骂，同样施出闭口诀。
她将两人用术法一捆，拎上剑，循着从霜华城买来的地图玉简的指示往天南森林飞去。
天南森林离洛城并不远，不到半天就飞到了。
来到森林深处，飒飒跳下飞剑，手一挥，两人滚落在地，同时一道金光出现在地面上。
“我在方圆五里之内施展了禁绝术，凶兽不会靠近，你们也出不去。”飒飒诚恳道，“我当初在森林里待了七年，所以术法的期限也是七年。七年之后，你们要是有命数，说不定能被修士带走修真去，若不能，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看看能不能靠自己出去罢。”
语罢，一句话也不想和他们多说，解开两人身上的捆绑术和闭口术，跳上飞剑飞往森林深处。
留下两人绝望地对视一眼，开始相互咒骂。
什么声名地位，荣华富贵，出不去，什么都是虚的。
飒飒回到七年前生活的山洞处。
方辰在这里留下了个剑宗特有的隐匿法诀，想是早料到有这一日。
故地重游，飒飒神识一一拂过旧物，微微阖上双目，再睁开眼睛，无声无息从筑基初期来到了中期，心境又圆满一层。
这个过程中，伏苍一直安静地待在心海里，双目亦然微阖，像是在体悟着什么。
共生契约在很多方面对双方有有增益，一方有所突破，另一方也能提高实力。
伏苍的魂魄亦凝实些许。
突破之后，飒飒在洞穴里转了一圈，静静地立了片刻，挥挥手，将隐匿法阵恢复如初，御剑飞出森林，再向人打听清楚苍山村的位置，开始往村中飞。
村中确实没什么人了，只剩下四五户人家，问起闻人氏族，都道：“那原先可是我们村的大姓，这百来年间不知为何，人口越来越少，二十多年前更是只剩下一个孤女，随夫君下山去了。”
飒飒点点头，这便对上了，一个家族中魂魄不归阴都，家族中降生的婴孩便会越来越少，这是阴都的规矩。
循着村人的指示，飒飒来到她娘生活的地方。
院里榕树生得枝繁叶茂，飒飒静静地望了一会儿，轻轻将她娘棺木取出，在她口中放入一枚灵石。
如此，至少可保尸身千年不腐。
待将她娘葬下，飒飒在原地设了个感应术，若有人想动她娘棺木，必然会惊动她的意识。
而后，她又在此地设了层层叠叠的防御术，才御剑飞往洛城，向人打听了九皇子府，一把将正搂着美妾、饮着美酒的皇子捞起，问：“你想要闻人氏的宝物？”
九皇子醉得熏熏然，恍然间见一绝色少女，脑子不清醒，实话脱口而出：“是，不过是一具尸身嘛，随便找找个美貌小太监就能骗过来。”
飒飒点点头，给他塞了一颗为期两个月的辟谷丹，在将其丢在乱葬岗，设了个迷踪术。
一阵凉风吹过，九皇子酒醒了，人也傻了。
至于其他人……飒飒摸摸下巴，没行动的就不管它了，至于那小太监，看他骂得爽快的份上，也放过他。
一日不到，飒飒便回到了卫城，问七皇子容斐：“事情都解决完了，你可要随我走？”
容斐轻轻点头：“我也将手下都遣散，留书给父皇说随高人修道去了。”又将手书递给飒飒，道，“还请前辈帮忙施展个能唬人的术法。”
前辈高人飒飒随手施了个金光术，手书字迹便在幽暗的室内发出阵阵金色光芒。
说起来，这些烂七八糟的术法大多是在听风道人的传承中习到的，在宗门里用不太上，拿到凡人地界还颇有用处。
容斐感激地点点头，这般，他便能放心他的手下了。
修真者对凡人的威慑是巨大的，他手下也不像闻人氏族那般手中握有重宝，能够让人铤而走险。
回修真界依然是御剑，对容斐，飒飒也不好用拎的，说不准这人以后还是同门呢。
便让他站在清风剑的前方，手抓着他的后衣领，防止他不小心落下，以一个绝对没有半分暧昧的姿势御剑飞行。容斐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也没说出什么。
他虽不以皮相为傲，但往常女子见他都先客气三分的，该说前辈不愧是前辈么？
带着凡人，御剑的速度自然要放慢些，飒飒给容斐喂了颗辟谷丹，带着他御剑飞了整整十天十夜才到霜华城。
“这便是修真者的城市了。”飒飒对他道，“你可愿意随我回剑宗？我师父是不再收徒了，不过剑宗应当会有其他长老愿意收你，到时候若不愿意待在剑宗，有剑宗引荐，进其他宗门也要容易些。”
容斐一愣，轻声道：“前辈可愿意收我为徒？”
飒飒一口气差点喘差了，有气无力地解释：“按照剑宗的规矩，我这点修为还不能收徒，而且我年纪和你差不多，你也不用一口一个前辈的叫，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容斐有些吃惊，他本以为飒飒是闻人氏族传说中那个几百年前去修真的子弟，没想到这么年轻。
他犹疑一会儿，道：“我听说在修真界，是以修为论辈分的，比如金丹和金丹原来互相称道友，等其中一人突破成元婴后，金丹期便要叫元婴期前辈了，有这种事吗？”
飒飒见到他，仿佛见到初入修真界的自己，她当初也有过这种想法，只是没表现出来过。
她不禁问：“你是从哪里听见这种说法的。”
容斐摸了摸鼻子，道：“话本子，很多话本子都这样写。”
飒飒想起自己前世看的小说，似乎很多也都是如此，和他面面相觑一会儿，一股同病相怜之感油然而生。
容斐知道自己出了错，歉然道：“我不该将话本子当真的。”
飒飒摆摆手，道：“没事没事，等过一阵子，熟悉了修真界便好。”又将话题转回原位，“你可愿意随我回剑宗？”
“当然愿意。”容斐毫不犹豫道。
飒飒便拉着他的衣袖入了回剑宗的传送阵。
光芒一闪，飒飒又见到熟悉的云海，她这趟凡间之行，算上来回的时间，也不超过二十日。
伏苍倚着无色之剑，金色的眼眸中漾着笑意，道：“你回来得倒快。”
飒飒神识探入心海，一本正经道：“凡间的事情还是早点了结比较好。我当然能留一段时间，用更多的花样折磨人，但那不是我的本意。”
“那你还带个凡人回来？”伏苍眼睫微微垂下。
飒飒实话实说，道：“我瞧他是特殊体质，心性也不差，能入我剑宗最好，不能，也结个善缘。”
伏苍也能感知到她的大概想法，不过，还是听她说出来更为安心些。
飒飒除开麒麟峰长老和自己师父外没有其他长老的联系方式，便于云海之中向师父传音，道自己带了个特殊体质的凡人回来。
晴明不再收徒，一视同仁地通知了其他长老。
剑宗最重视的无疑是天生剑体，但有其他的自然也不错，长老们决定为他单开一次入门测试。
飒飒将人送到主峰，也不多留，在容斐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直接御剑，飞回了极是峰。
一入峰中，伏苍便化作一道流光，从飒飒心海飞出。
飒飒眉毛一弯，知道他是憋坏了。
晴明道人一个闪身出现在她面前，笑道：“回来得挺快，可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飒飒拿出炼魂珠的碎片。
晴明一愣，神色忽地一冷，竟然有一丝杀气溢出，道：“怎么一回事？”
飒飒将来龙去脉一一告知。
听闻是在凡间界发现的，晴明周身气息舒缓下来，道：“还好没人操控。”用手拨弄了一下炼魂珠碎片，“这珠子也挺粗糙，若是多加几个法阵，你就破不开了。”
飒飒笑笑道：“真出不来我会捏碎求救玉符的，这炼魂珠还不能隔绝空间感应。何况，它不是早在修真界绝迹了吗？”
“没有绝迹。”晴明道人眉心微微一皱，“还有人在炼制。”
飒飒察觉自己师父心情有些糟糕，试探道：“师父认识炼制的炼魂珠之人？”
“仇人。”晴明简洁明了道，“那人恐怕将炼魂珠钻研到了极致，尤擅魂魄之术，金丹之前你还是先别出门，带着小麒麟太危险。”
飒飒点点头，她本来也这么打算。
“那我的筑基期任务？”剑宗弟子到了筑基期都要接任务的。
“每年五行灵境的任务也不少，不用出宗门。”晴明道人直白道，“要是不想做，交点灵石便是。为师当年都是交的灵石。”
飒飒默然，想起在霜华城法器店那个要价三千上品灵石的飞舟，决心要好好学炼器。
炼器富三代，纯剑修穷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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